人性,是复杂的。真与假,好与坏,黑与白,慈悲与残忍,总是同时出现。真正读懂一个人,有时候甚至需要花上一辈子。但有一个人,却能将人性种种明确捕捉,并把它放在聚光灯下呈现给大家。
——他,就是日本文学“鬼才”芥川龙之介。
他被誉为“日本的卡夫卡” “短篇小说巨擘”,与森鸥、夏目漱石被称为“20世纪日本文坛三巨匠”。一生创作了150余部短篇小说,独步日本文坛,以他的姓氏命名的芥川文学奖,是日本影响力最大的新人文学奖。他冷峻的文笔、简洁有力的语言,让读者关注到社会丑恶现象。既有高度的艺术性,又是现实世界的缩影。
1、眼看着《赤光》把一个新的世界呈现在我的面前。之后,我便和茂吉一起爱上了蝌蚪的生命。爱上了浅茂原野的风吹草动,爱上了青山墓地,爱上了三宅坂,爱上了午后的电灯,爱上了女人手背的静脉。冷静注视这样的茂吉,就是冷静注视我自己本身。
2、模仿的好坏并不在于模仿的本身,而应当在于理解的深浅。
3、当艺术理解透彻的时候,模仿就基本上已经不再是模仿。毋宁说是由于自他融合而花朵自然绽放的创造。探访一下模仿的痕迹,任何一部古今的作品都不会全然崭新。另外探访一下独自性的根基,任何一部古今的作品也都不会全然陈旧。
4、古往今来的才子,并不因为是才子的缘故才合了诸君之意,而是因为合了诸君之意也才成为才子。就是说,使才子成为才子的,应当讲是你们而不是才子自己。
5、“私小说”是带有“不是撒谎”这种承诺的小说。
6、在文艺上成为问题的,最重要的并不是持有什么思想,而是怎样表现一种思想,即作为一个文艺的整体能够产生何等铭感。
7、加深鉴赏的深度或扩大鉴赏的范围会给创作带来很大的益处。
8、我所说的“理解”,并不是只把樱花理解为一种花木。而是在理解成花木的同时,能够自然而然地产生某种感觉——用带有哲学味道的话说,那就是指在进行认识性理解的同时还要做情绪性的理解。
9、(人的修炼)换个更加通俗的说法,则是如何成为一个杰出的人。把目标定在文学青年上是不行的,当代才子也不行,自命为才子更是不行,而是要成为一个普通意义上了解人情细微变化的、真正的成年人。
10、把注意细微之处叫作“心的鼓动方式”。
11、一味阅读报纸杂志上的文艺作品,对于培养鉴赏力的损害最大。
12、较之一根草,或许一条藤蔓能伸出更多的分支。
13、道德经常身着古装出场。
14、人生近乎严重缺页的书。很难称其为一部,却仅此一部。
15、舆论通常是私刑,而私刑通常是一种娱乐。
16、为使人生幸福,必须热爱日常琐事。云的光影,竹的摇曳,雀群的鸣声,行人的脸孔——须从所有日常的琐事中体味甘露。
问题是,为使人生幸福,热爱琐事之人又必为琐事所苦。跳入庭前古池的青蛙想必打破了百年忧愁,但跃出古池的青蛙或许又带来了百年愁忧。其实,芭蕉的一生既是享乐的一生,又是受苦的一生,这在任何人眼里都显而易见。为了微妙地享乐,我们又必须微妙地受苦。
为使人生幸福,我们必须苦于日常琐事。云的光影,竹的摇曳,雀群的鸣声,行人的脸孔——必须从所有日常的琐事中体悟堕入地域的痛苦。
17、母亲对子女的爱是最无私心的爱。但是,无私心的爱对于培养子女未必最合适。这种爱给予子女的影响——至少大部分影响——或使之成为暴君,或使之沦为弱者。
18、老好人最像的是天上的神。第一适合对其讲述欢喜,第二适合与之倾诉不幸,第三是可有可无。
19、天才距我们仅一步之隔。同代人不理解这一步千里,后代人则又盲目崇拜这千里一步。同代人为此置天才于死地,后代人则因之焚香于天才的灵前。
20、萤的幼虫以蜗牛为食时并不完全置蜗牛于死地,而只是使其处于麻痹状态,以便常食鲜肉。以我们日本帝国为首的列强对中国的态度,归根结底,与萤对蜗牛的态度并无不同。
21、我们坦然公开我们的愚而不以为耻的场合,仅仅限于对幼儿或对猫狗之时。
22、做文章必不可少的首先是创作热情,燃烧创作热情必不可少的首推一定程度的健康。轻视瑞典式体操、菜食主义、复方淀粉酶等并非意欲舞文弄墨之人的取向。
23、意欲作文而又为自身羞愧乃一中罪恶。为自身羞愧的心田上不可能生出任何创作的嫩芽。
24、最怯懦的人看上去向来是最勇敢的人。
25、批评也是一种文艺形式。我们或者称扬或则贬抑,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表现自己。
26、所有的小说,在另一方面皆为处世术教材。所以在极广义上,无妨说小说具有教育性。
27、所有诗人的虚荣心,无论本人是否明说,其本质都是执着地希望名垂后世。不,这里并非指“所有诗人的虚荣心”,而是指“发表了诗作的所有诗人的虚荣心”。有些人一行诗没写,却知道自己是诗人。
28、只有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路,才能多少有些长进。因此,我常常感到所谓“新理智派”、“新技巧派”之类的称号对自己只能是些麻烦。因为在那些称号的归纳下,我竟毫无勇气相信自己的作品具有鲜丽而纯粹的特色。
29、我读俳句既不悲亦不喜,只图于天人合一处油然地腾涌烟云,尝尽无限的禅机。
30、倘有人问我“东京”的气味是什么,我会毫不犹豫地说,是大川之水的气味。那不独是水的气味,还有大川的水色,大川的水声,也无疑是我所钟爱的东京的色彩,东京的声音。因为有大川之水,我才爱东京;因为有东京,我才爱生活。
31、据我体会,自我憎恶的最强烈的特色,就是从一切事物中看到虚伪。而且,我对此种发现毫无满足感。
32、我并非总是我自己。我还是儿子、老公、雄性,人生观上的现实主义者,气质上的浪漫主义者等等,等等等等。这些且说无妨。然而这几个角色总在打架,令我痛苦不堪。
33、有助于思考问题的,是咖啡馆内最深角落的桌子。其次,有助于感觉孤独的,是行人稠密的大道中央。而有助于品味宁静的,是开幕时剧场的走廊。
34、绚烂夺目般文体格外能导致作品的朽迈。
35、若说随笔是清闲的产物,那么清闲则是金钱的产物。
36、我并不等待百代之后的知己。
37、当今世间,男人制定的制度和男人的习惯占据统治地位,性别导致了男女之间存在非常不公之处。
38、妇女运动唯有期待妇女自身的力量,除此之外,绝无成功的希望。
39、炎炎烈日下,尘埃扬起又消失,簸箕一簸箕。
40、鼎茶销午梦,薄酒唤春愁,杳渺孤山路,风花似旧不?
41、回过头来看,小路弯弯无尽头,时令已暮秋。
42、我有时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与星辰一起运行。
43、对一切东西都必须信仰。不仅仅信仰宗教,也不仅仅信仰艺术,只有对一切信仰,才是生命的存在。
44、如果你没有要回家这件事,认识道路就毫无意义;如果不是为了让你认识道路,走路就毫无意义。
45、世上讨厌的家伙乱乱哄哄、吵吵嚷嚷。他们都在标榜自己,实在让人受不了。
46、我认为,只要稍具审美情趣,谁都会不去计较发霉的气味而喜欢雨季。
47、我希望迅速长大,我希望变得坚强。我希望痛苦地折磨我的虚荣、性欲、自私能变成自我证明正当的东西。而且通过爱,希望即使没有被爱,也能安慰生活的痛苦。
48、权当写一篇小说丢一回丑,如此才能坚持不懈。一定要动笔谋篇。
49、你必须写点差的作品,不写点差的作品,到头来只能平庸一生。就算失败也没关系,不认真往下写那是假话。从自己的坏作品受到的教益百倍于别人的坏作品。
50、如果让我讲文学之要,我必手指头上,首先道破:要先知天日。有人或许根据我所指,知道仰慕天日,转而笑我的作品如同磷火,我唯有赧然俯首,承认自己的天分浅薄而已。以自家的磷火故,就诋毁天日,此乃商贾之所为,非艺术之士所能。
51、中国人在古代很是伟大。然而古代伟大的中国人现在突然不伟大了,令我百思不解。到中国去后,切莫只看过去中国人的伟大,还要找到如今中国的伟大之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