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宫墙雪,心头血冷宫的雪下了三天三夜,像要把这方天地所有的污秽都埋进纯白里。
沈婉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,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旧棉袍根本抵不住穿堂风,
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,冻得她牙齿打颤。窗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,
她费力地掀开眼皮,浑浊的视线里映出熟悉的明黄色衣角——是三皇子,不,
现在该叫他陛下了。萧彻踏着积雪走进来,玄色龙纹靴碾过地上的碎冰,发出细碎的碎裂声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鎏金冠冕上的明珠在昏暗里晃出冷光:“婉婉,
你父亲旧部在北疆异动,你说,朕该如何处置?”沈婉扯了扯嘴角,想笑,
喉咙里却只发出破风箱似的呜咽。她父亲沈靖远镇守北疆三十年,护着大靖半壁江山,
三个月前却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,一尺白绫结束了性命。沈家上下一百七十三口,
从白发苍苍的老仆到尚在襁褓的婴孩,无一幸免。“陛下不是已经处置了吗?
”她终于挤出声音,字字都带着血沫,“沈家满门的骨头,还不够堵住天下人的嘴?
”萧彻蹲下身,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,
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:“可他们还念着沈靖远的恩。婉婉,你该懂事些,
替朕写封信,劝他们放下兵器。”懂事?沈婉猛地睁大眼睛,眼底迸出细碎的恨意。
她想起十五岁那年,桃花树下,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,说等他登上高位,
就求父皇放她回家,让沈家永享荣光。那时他眼里的温柔像春日暖阳,她信了,
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,甚至为了他,疏远了那个总是沉默看着她的太子。“萧彻,
”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你杀了我父兄,灭了我满门,
现在还要我帮你安抚他们用性命守护的将士?你觉得我会吗?”萧彻的眼神冷了下来,
他松开手,嫌恶地用锦帕擦了擦手指:“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。沈婉,
你父亲手里的十万兵权,本就是悬在朕头顶的利剑,朕不除他,难道等他来反朕?
”“他不会!”沈婉猛地拔高声音,胸口剧烈起伏,咳出一口血来,染红了身前的破棉袍,
“我父亲一生忠君报国,他从未有过二心!”“忠君?”萧彻笑了,笑声里满是嘲讽,
“当他的权势大到让父皇夜不能寐,当他的名字在军中比皇子还响亮,
忠君二字就成了最可笑的笑话。”他站起身,理了理衣袍,“你好好想想,
想通了就告诉看守,或许朕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。”脚步声渐渐远去,
沉重的宫门再次被锁上,只留下一室寂静和无边的寒冷。沈婉躺在冰冷的床榻上,
望着漏风的屋顶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她想起刚入宫时,才七岁,父亲把她抱在怀里,
粗糙的手掌擦去她的眼泪:“婉婉,去了宫里要听话,等爹爹打了胜仗,就接你回家。
”她那时不懂什么是质子,只知道要和爹爹分开,哭得撕心裂肺。是萧彻,
像一道光照进她灰暗的宫墙生活。他会偷偷给她带宫外的糖人,
会在她被其他公主欺负时站出来护着她,会在她想家时温柔地说:“婉婉不怕,有我在。
”她以为那是爱情,是救赎,却原来,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。他接近她,
对她好,不过是因为她是沈靖远的女儿,是他夺权路上可以利用的棋子。血咳得越来越凶,
视线也开始模糊。沈婉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,她不恨父亲把她送来宫里,
只恨自己识人不清,错把鱼目当珍珠,连累了整个沈家。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,
她仿佛又看到了桃花树下的萧彻,他笑着对她说:“婉婉,等我。”等?等来了满门抄斩,
等来的自生自灭。好一个萧彻。第二章旧梦影,错认心冷宫里的日子,
是数着漏下来的光度过的。沈婉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,看守的太监宫女早已懒得理会她,
每日只送来一碗馊掉的米汤,有时甚至连米汤都没有。这天午后,她难得清醒些,
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看着窗台上那盆不知是谁丢下的枯草。风吹过,枯草摇摇晃晃,
像极了她现在的处境。恍惚间,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上元节。那天宫里设宴,
她作为沈家的女儿,也被允许参加。宴会上,萧彻坐在她身边,低声和她说着话,眉眼温柔。
而太子萧煜就坐在主位旁,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喝着酒,偶尔抬眼看向她,眼神复杂,
她却因为萧彻之前的挑拨,只当他是看中了沈家的兵权,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。宴后,
萧彻拉着她去御花园看花灯,花灯映在他眼里,亮得惊人:“婉婉,你看那盏凤凰灯,
像不像你?总有一天,我会让你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。”她当时红了脸,
心跳得像要炸开,羞涩地低下头:“殿下别取笑我了。”“我从不说玩笑话。
”他握住她的手,语气郑重,“只是现在还不行,皇兄一直盯着我,也盯着你父亲的兵权。
婉婉,你要相信我,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。”那时的她,被爱情冲昏了头脑,
对他的话深信不疑。她想起太子偶尔的关心,比如在她生病时让人送来珍贵的药材,
在她被皇后刁难时不动声色地解围,都被她解读成别有用心。萧彻说:“太子哥哥是嫡长子,
本就该继承大统,可他却忌惮你父亲的势力,想拉拢我们沈家,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。
”她信了,从此对太子避如蛇蝎。有一次在御花园偶遇,太子拦住她,
递给她一个木雕的小兔子,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意儿。她却一把挥开,
冷冷地说:“太子殿下请自重,臣女不敢承受您的厚爱。”她还记得太子当时的表情,
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,薄唇紧抿,最终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开。那时她只觉得松了口气,
现在想来,那转身里藏着多少失望和难过。“咳咳……”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回忆,
她捂住胸口,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。她想起更久以前,刚入宫不久,
她因为水土不服大病一场,高烧不退,迷迷糊糊中好像总有人守在她床边,给她喂药,
用凉帕子擦她的额头。她看不清那人的脸,只记得他的手很稳,身上有淡淡的草药香。
后来她好了,问宫女是谁一直在照顾她,宫女支支吾吾地说:“是……是三皇子殿下吩咐的,
奴才们不敢怠慢。”她便以为是萧彻,心里对他多了几分依赖。可现在想来,
那时萧彻正忙着和其他皇子争宠,哪有时间一直守着她?反倒是太子,
那段时间经常以探望为名,来她的宫殿附近徘徊。难道……一个不敢想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,
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。不会的,她怎么会连这些都记错了?窗外的雪停了,
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沈婉眯起眼睛,看着那束光里飞舞的尘埃,
忽然觉得很累。她好像忘了很多事,小时候在北疆的日子,除了模糊的父亲的身影,
几乎一片空白。她记得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,好像是个男孩子,会爬树掏鸟窝,
会把最甜的野果子留给她,可她记不清他的脸,也记不清他的名字了。萧彻说,
那是她的幻觉,她在北疆根本没有玩伴,是她太孤单了,才会凭空想象出来。她又信了。
现在想想,萧彻骗了她太多次,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,哪些是真的,哪些是假的。
“嘎吱——”沉重的宫门忽然发出一声响动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沈婉愣住了,这个时候,
谁会来冷宫?萧彻吗?他又来逼她做什么?她费力地抬起头,看向门口。逆光中,
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坐在一辆简陋的木轮椅上。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锦袍,
头发有些凌乱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但那双眼睛,却像寒星一样,亮得惊人。是太子,
萧煜。他怎么会在这里?他不是应该在东宫吗?沈婉的心脏猛地一缩,
她看着萧煜被截断的双腿,那里空荡荡的,只用布带简单地缠着。她记得不久前听到的传闻,
说太子在萧彻谋反时,带兵反抗,被萧彻打断了双腿,贬为庶人,圈禁在府中。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他是怎么出来的?萧煜转动轮椅,缓缓地朝她靠近。
他的动作有些笨拙,显然还不习惯用轮椅。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,看着她嘴角未干的血迹,
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,有痛惜,有愤怒,还有深深的无力。“婉婉。”他开口,
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。这一声“婉婉”,和萧彻的温柔不同,
带着一种熟悉的、让她心头一颤的感觉,仿佛很多年前,也有人这样叫过她。沈婉张了张嘴,
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她只是看着他,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的狼狈模样,
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,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,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。
第三章碎记忆,故人来萧煜的轮椅停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,他伸出手,似乎想触碰她,
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。“他们……对你不好?
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破袍,地上的血迹,
以及这间破败不堪的屋子。沈婉没有回答,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腿,
声音微弱得像叹息:“你的腿……”萧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裤管,脸上没什么表情,
仿佛在说别人的事:“废了。”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她,“萧彻做的。
”沈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,疼得她喘不过气。她知道萧彻狠,
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亲哥哥也能下如此毒手。“为什么……”她喃喃地问,
是在问萧彻为什么这么狠,也是在问萧煜为什么要来这里。萧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
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,打开,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,
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。“你以前最喜欢吃的桂花糕,我让御膳房的老嬷嬷做的,还热着,
你尝尝。”他把布包递向她,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。沈婉看着那桂花糕,
眼眶忽然就红了。她想起小时候,每次父亲打了胜仗回来,都会给她带镇上最好吃的桂花糕。
后来入宫,她再也没吃过那样的味道,萧彻也给她买过桂花糕,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。
她没有接,只是摇了摇头:“我吃不下。”她现在连喝水都费劲,哪里还能吃下糕点。
萧煜的手僵在半空,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,他慢慢收回手,把布包放在床头,
声音低沉:“没关系,等你好点了再吃。”“我好不了了。”沈婉轻轻说,
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“萧彻不会让我活着的。”“我带你走。
”萧煜忽然说,语气坚定,“我已经安排好了,只要出了这宫门,就有人接应我们,
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,我照顾你。”沈婉愣住了,她看着萧煜,他的眼神那么认真,
那么执着,不像是在开玩笑。可她怎么能走?她现在就是一个废人,随时都可能断气,
她走了,只会连累他。萧彻连他的腿都能废了,若是知道他救了自己,只会对他更残忍。
“你走吧。”她别过头,不敢再看他的眼睛,“就当没来过这里,好好活着。”“婉婉!
”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“你明知道我不会丢下你!”“为什么?”沈婉猛地转过头,
直视着他的眼睛,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,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
你明知道我……我以前那么对你,那么相信萧彻的话,那么……”“因为你是婉婉啊。
”萧煜打断她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是那个会追着蝴蝶跑,会把摔碎的糖人递给我,
让我替你瞒着爹爹的婉婉。”轰——像是一道惊雷在沈婉的脑海里炸开,
那些被遗忘的、模糊的记忆碎片,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清晰起来。她想起来了,
那个一起长大的玩伴不是幻觉!那是在北疆的军营里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士兵服的少年,
眉眼清俊,笑容爽朗。他会带着她去河边摸鱼,会在她被父亲责骂时替她顶嘴,
会把自己的军功章偷偷塞给她玩,说:“婉婉,等我以后当了大将军,就保护你一辈子。
”那个少年,眉眼间的轮廓,和眼前的萧煜渐渐重合!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沈婉的声音颤抖着,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。萧煜看着她震惊的表情,
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笑意,那笑意里带着释然,也带着一丝苦涩:“是我,婉婉。我是阿煜啊。
”阿煜……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。她想起来了,
他是当朝太子,可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曾被皇帝送到北疆的沈将军军中历练,隐姓埋名,
和她还有哥哥一起长大。他叫阿煜,她叫他阿煜哥哥。他们一起在草原上放风筝,
一起在篝火旁听士兵们讲故事,一起偷偷藏起父亲的酒葫芦……那些日子,
是她生命里最明亮的光。后来,她为什么会忘了?哦,是了,入京途中那场大病,
高烧烧了三天三夜,醒来后,很多事情就变得模糊了。她记得阿煜哥哥,却记不清他的脸,
记不清他的名字,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。而萧彻,就是利用了她的失忆,
一点点篡改了她的记忆,让她以为那个模糊的影子是别人,让她以为阿煜哥哥从未存在过。
“我……我怎么会……”沈婉捂住头,痛苦地闭上眼,泪水汹涌而出。原来她不是没有玩伴,
原来那个对她好的人一直都在,原来她错过了这么多年!“那年你大病,
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萧煜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心疼,“我想告诉你真相,
可那时父皇已经对沈将军起了疑心,我若是认了你,只会让父皇更加忌惮沈家。我只能忍着,
看着你一步步走进萧彻设下的圈套。”他看着她,眼神里满是自责:“是我不好,
我没能保护好你,没能早点告诉你真相,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沈婉摇着头,
泪水模糊了视线:“不怪你,是我……是我太蠢了,是我瞎了眼……”她想起小时候,
阿煜哥哥把最大的那个烤红薯塞给她;想起他替她背黑锅,被父亲罚跪祠堂;想起离别时,
他拉着她的手,认真地说:“婉婉,等我,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。”他做到了,
他回来接她了,可她却认不出他了,还一次次地伤害他,疏远他。
“阿煜哥哥……”她哽咽着,终于叫出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无数次的名字。
萧煜的身体猛地一震,眼眶瞬间红了。等了这么多年,他终于又听到她这样叫他了。
他伸出手,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,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:“婉婉,别怕,
我带你走,我们离开这里,重新开始。”沈婉看着他,看着他苍白的脸,
看着他空荡荡的裤管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为了她,被打断了双腿,被废为庶人,
已经付出了这么多,她怎么能再拖累他?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,撑不了多久了。
她缓缓地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抹悲凉而释然的笑:“阿煜哥哥,对不起……我走不了了。
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视线也开始模糊:“你快走,别管我了……好好活着……”“婉婉!
”萧煜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,想要靠近,却被她虚弱地推开。第四章迟来诺,
奈何天萧煜的手僵在半空,沈微婉眼中的光正一点点黯淡下去,像风中残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
他喉间发紧,几乎要被心口的钝痛淹没:“婉婉,撑住!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,
只要出了宫门……”“出不去的。”沈婉轻轻摇头,咳得更厉害了,“萧彻布了天罗地网,
他早就防着你了。”她太了解萧彻了,那个男人心思缜密到可怕,废了太子的双腿还不够,
必定在他府外安插了无数眼线,今日他能闯进来,恐怕已付出了极大代价。萧煜的指尖泛白,
他当然知道此行凶险。为了这一刻,他暗中联络旧部,买通冷宫看守,
甚至不惜暴露最后的势力,可他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模样,怎么能甘心?“我不管!
”他声音发颤,“就算拼了这条命,我也要带你走!”沈婉望着他通红的眼,忽然笑了,
那笑容苍白得像纸,却带着一丝暖意:“阿煜哥哥,你还记得吗?小时候在北疆,
你说要当大将军护我,可现在……”她抬手想去碰他的脸,手臂却重得抬不起来,
“我护不了你了,也不能再让你为我冒险。”她的指尖终于触到他的脸颊,
冰凉的触感让萧煜浑身一颤。他抓住她的手,紧紧按在自己脸上,
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流逝的生命:“婉婉,别说傻话!你还要看我……看我替你报仇,
替沈家洗刷冤屈……”“报仇?”沈婉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,眼底闪过一丝疲惫的嘲讽,
“这宫墙里的血还不够多吗?我爹爹,我哥哥,沈家一百多口……够了,真的够了。
”她顿了顿,气息愈发微弱,“我只盼你……好好活着,别再卷进来了。
”萧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,砸在她的手背上,滚烫的。他想起少年时,
她在草原上摔破了膝盖,哭得惊天动地,他笨拙地替她吹着伤口,说:“婉婉不哭,
以后我天天给你摘最甜的沙枣。”那时的天很蓝,风很轻,他们以为日子会一直那样简单。
可命运偏要捉弄人。他回京成了太子,她成了深宫质子,一道宫墙,隔开的不仅是距离,
还有被猜忌和阴谋扭曲的人心。“婉婉,我答应你,我会活着。”他哽咽着,声音嘶哑,
“但你也要答应我,撑下去,好不好?我们回北疆,回我们小时候待的地方,
我带你去看沙枣树开花……”沈婉的眼皮越来越沉,她努力想睁大眼睛,再看他一眼,
可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。她好像闻到了沙枣花的清香,看到了少年时的阿煜哥哥朝她跑来,
手里举着一串红彤彤的沙枣……“阿煜哥哥……”她喃喃着,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,
手却从他掌心滑落,垂了下去。“婉婉!”萧煜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,
可她再也不会回应了。冷宫的门“哐当”一声被撞开,萧彻带着禁军闯了进来,
明黄的龙袍在灰暗的冷宫里格外刺眼。他看到床榻上没了气息的沈婉,
又看到轮椅上抱着她尸体、状若疯魔的萧煜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,随即被冰冷的杀意取代。
“皇兄,你果然在这里。”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私闯冷宫,
意图劫走罪臣之女,你说,朕该如何治你的罪?”萧煜缓缓抬起头,
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彻,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困兽:“是你杀了她。”不是疑问,是肯定。
“她是沈家余孽,本就该死。”萧彻淡淡道,“倒是皇兄,为了一个女人,
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?”“你不懂。”萧煜抱着沈婉渐渐冰冷的身体,声音低沉而绝望,
“你从来都不懂,什么是真正的活着。”萧彻皱了皱眉,
挥了挥手:“把废太子带回他的府邸,严加看管,没有朕的命令,不准任何人靠近。
”禁军上前要拉开萧承煜,他却死死抱着沈微婉不肯放手,直到侍卫用蛮力将他按住,
他才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,像受伤的狼。萧彻走到床榻边,看着沈微婉苍白的脸,
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,仿佛只是睡着了。他伸出手,想触碰她的脸颊,
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,最终只是握紧了拳。他赢了,赢得了天下,可为什么心里会空落落的,
像被挖走了一块?他想起很多年前,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她,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,
怯生生地站在角落,像只受惊的小鹿。那时他就想,这个女孩,
或许能成为他夺权路上最好的棋子。他对她好,逗她笑,替她解围,
一步步让她掉进自己编织的情网。他看着她疏远太子,看着她对自己死心塌地,
心里只有算计的得意。直到沈家满门被抄,她被打入冷宫,
他才偶尔会想起桃花树下她羞涩的笑,想起上元节她眼里的光。可那点异样,
很快就被登基的喜悦和对沈家旧部的忌惮淹没。他以为她会求饶,会妥协,
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,只要他稍微示好,她就会奔向他。可他错了,错得离谱。
萧彻转身走出冷宫,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,纷纷扬扬,落在他的龙袍上,瞬间融化。
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,忽然觉得,这万里江山,好像也没那么暖和。第五章残躯恨,
旧部心萧煜被带回曾经的太子府时,已是深夜。府里早已没了往日的繁盛,
侍卫换成了萧彻的人,个个面色冷峻,像看管囚犯一样盯着他。他被扔在冰冷的偏院,
轮椅翻倒在一旁,双腿的断处因为颠簸渗出血来,染红了身下的地面。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,
只是望着紧闭的院门,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。他的婉婉没了。这个念头像一把钝刀,
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,痛得他几乎窒息。他想起最后一次在北疆见到她,她才六岁,
扎着两个羊角辫,追在哥哥身后喊“阿煜哥哥等等我”。那时他奉命回京,
她抱着他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说:“阿煜哥哥,你要早点回来,我给你留沙枣。
”他答应了,却没想到这一别,竟是一生。他回京后成了太子,看似尊贵,
实则处处被父皇猜忌,被兄弟们算计。他想护着沈家,护着她,却只能步步为营,
连靠近她都要小心翼翼,生怕给她招来祸端。他看着萧彻一步步接近她,
看着她对萧彻敞开心扉,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疼,却只能沉默地看着。他试过提醒她,
递她小时候喜欢的木雕,在她生病时送去药材,可她都避开了,
眼神里的疏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他知道萧彻在挑拨,可他不能说,
一说就坐实了父皇对沈家的猜忌。他只能等,等一个合适的时机,等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,
再告诉她一切。可他等来的,却是沈家满门抄斩,是她被打入冷宫,是自己被废去双腿,
是她永远闭上了眼睛。“萧彻……”萧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
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蚀骨的恨意,“我绝不会放过你。”就在这时,
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叫,三短一长,是他和北疆旧部约定的暗号。他猛地抬起头,
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。他挣扎着爬向墙角,用还能动弹的手臂挪开一块松动的砖块,
里面藏着一卷纸条。展开一看,是沈靖远旧部统领赵峰的字迹:“将军旧部已集结于雁门关,
太子殿下若有号令,十万将士随时待命。”沈将军的旧部!萧煜的手微微颤抖。
沈靖远一生忠勇,在军中威望极高,就算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,
《灭门骗,冷宫濒死识竹马太子》萧彻赵峰萧煜章节列表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